新中國建國初期,我們黨反對高崗、饒漱石陰謀分裂黨,篡奪黨和國家最高權(quán)力的重大斗爭驚心動魄。本書依據(jù)豐富翔實的史料,全景式地再現(xiàn)了高饒聯(lián)盟從形成到覆滅的整個過程,也披露了不少鮮為人知的細節(jié)。
陳云拒絕給高崗當說客
為制定好“一五”計劃,陳云作為中央財經(jīng)委員會主任跟隨周恩來總理訪問蘇聯(lián),與蘇方代表進行了長達一個月的會談,其間,曾兩次會見斯大林,向蘇聯(lián)方面請教。到1953年初,他根據(jù)蘇方的建議,組織中財委對“一五”計劃進行了第三次編制。這時,與政務(wù)院不相上下,有“經(jīng)濟內(nèi)閣”之稱的國家計劃委員會已經(jīng)成立,高崗任計委主席,“一五”計劃的編制順理成章應(yīng)由高崗主持了。但高崗對經(jīng)濟工作基本上是外行,他還算有自知之明,上書毛主席,請求在計委成立后,“一五”計劃的編制仍由陳云主持。毛澤東同意了高崗的意見,這樣,陳云身上的重擔仍然沒有卸下來。
陳云猛然想到一個問題,便拿起“一五”計劃草案盯著出神。這時,秘書輕輕走進來報告說,高崗來訪。陳云一愣,高崗事先沒打招呼呀。他趕緊起身出去迎接。
陳云剛走進會客室,高崗那高大的身材就出現(xiàn)在門口了,他大聲說:“老陳哪,我突然襲擊來了!”說罷,高崗自己先哈哈地笑了。
陳云也笑道:“你來,怎么事先不打個招呼,我好給你準備準備呀!”
高崗邊掏香煙邊問:“準備什么?”
陳云笑笑:“三斤狗肉,一斤牛鞭,兩瓶茅臺!
高崗聞言,朗聲大笑:“好東西,好東西,就是火太大了!”
陳云忍住笑,一本正經(jīng)地說:“天涼進補,吃這個正好呢。”
陳云和高崗是老戰(zhàn)友了,在延安時就相識,抗戰(zhàn)結(jié)束后一起去的東北,在中共中央東北局和東北民主聯(lián)軍、東北野戰(zhàn)軍一道任職,地位相當,彼此熟悉,在東北的四五年相處得也不錯。高崗收住笑聲,接著剛才的話題刨根問底:“為什么事發(fā)愁呀?”
陳云取出“一五”計劃第三稿,指著對高崗說:“就為它呀。兩年多了,還沒個眉目!
高崗接過來一看,“哦”了一聲。陳云說:“你來得正好,對鞍鋼、包鋼等重型企業(yè)的布局、計劃和稅收問題,我正要向你匯報哩!
高崗擺擺手,謙虛地說:“噯,匯報什么,我們一起商量嘛!
陳云看出高崗對此不感興趣,心想他可能另有話題,就不再主動談什么了。
果然,高崗埋頭抽了一會兒煙,東拉西扯地和陳云談了一些題外話,就轉(zhuǎn)入了正題。
高崗試探著問:“外面有風聲,說毛主席打算讓少奇搞議會,恩來搞部長會議,由我來搞政治局,不知你有什么看法?”
陳云一聽,心想:據(jù)我所知,少奇、恩來的安排,有那么點根據(jù),但并沒有確定。而由高崗搞政治局,沒有聽說毛主席有這個意思。但他不愿直接挑明,便慢悠悠地說:“風聲歸風聲,是不是主席的意思,最后中央怎么定,都還難說。”
高崗點點頭:“是啊。部長會議,我贊成由林彪來搞。你我都在林總直接領(lǐng)導下工作過,知道得很清楚。林總政治上強,能力強,威望高,他來做部長會議主席,再合適不過!
陳云想了想,表示了異議:“恐怕不行。林總現(xiàn)在有病,他的健康狀況不允許他干這個活。再說,政務(wù)院改為部長會議,讓恩來同志干,順理成章,名正言順嘛!
高崗換了個話題:“對于中央增設(shè)總書記或副主席,不知你有何高見?”
陳云歪起頭來看著高崗,反問一句:“我倒想先聽聽你的意見。你認為怎么搞好呢?”
高崗脫口而出:“我不贊成設(shè)總書記。有中央主席就夠了,設(shè)什么總書記!到時候人們就會問了,是共產(chǎn)黨的主席大,還是共產(chǎn)黨的總書記大?關(guān)系不好處理呢。設(shè)幾個副主席倒是應(yīng)該,要不,毛主席怕要忙死累死了。”
陳云認真地聽著,并請高崗抽煙。高崗點燃香煙,猛吸幾口,才接著往下說:“如果搞總書記,依眼前這個架勢,可能由少奇同志來搞。我反對。少奇政治上不成熟,右傾,正如毛主席所批評他的,他是黨內(nèi)的資本主義思想。七大以來,他犯了一系列錯誤,像什么‘和平民主新階段’呀,土改中鼓吹‘村村點火,處處冒煙’呀,批評山西搞互助合作呀,說東北有1萬名富農(nóng)黨員也不可怕呀,天津講話說資本家剝削得越多越好呀,財經(jīng)會議支持薄一波呀,組織工作會議支持安子文呀,等等,多啦!他只搞過白區(qū)工作,沒有軍事工作和根據(jù)地建設(shè)的經(jīng)驗,只依靠華北的經(jīng)驗指導全面工作,看不起我們東北的經(jīng)驗。他這個樣子,怎么能當總書記呢?連當副主席都不夠格!”
高崗停了一會兒,有點憂郁地接著說:“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認識。恩來也好,少奇也好,中央副主席還是會當上的。有人擁護嘛,他們一個有‘圈圈’,一個有‘攤攤’啊!
陳云說:“老高,恐怕不能這么講。毛主席對少奇、恩來雖然有批評,但還是信任的!
高崗壓低聲音:“寧可搞副主席,也不要搞總書記。要搞副主席的話,就多搞幾個,你一個,我一個。”
陳云一驚,頓時警覺起來。這不是搞秘密串聯(lián),封官許愿嗎?這不是想通過地下活動,拉人把少奇、恩來搞下去嗎?于是,他斷然拒絕說:“不行!至少我不夠格!”
高崗帶著討好,又帶著懇求的口吻說:“我們倆誰和誰呀,我當然了解你。老陳呀,我再說一遍,我贊成林總搞部長會議,反對少奇當總書記。要設(shè)副主席的話,就多設(shè)幾個,你一個,我一個。請你把我的意見,向毛主席轉(zhuǎn)達!
陳云嚴肅地說:“老高,你這是給我出難題。這話我不好講啊,要講,最好你自己去講。”
高崗這下有點不高興了。他沉著臉喝完了陳云給他沏上的龍井,就告辭了。
攻擊周恩來,恭維鄧小平
高崗活動一段時間之后,仔細分析全國六個中央局、六大行政區(qū)的形勢,做出了這樣的結(jié)論:東北是他自己,不用說了。華東饒漱石,是自己堅定的同盟者。中南林彪,支持自己的態(tài)度很鮮明。西北彭德懷,和自己某些觀點接近,也是支持自己的,那里又是自己的老家。就剩下西南了。至于華北嘛,是劉少奇、薄一波的根據(jù)地,打不進去,干脆放棄算了。
西南局書記是鄧小平,現(xiàn)在雖然調(diào)北京任政務(wù)院副總理一年多了,但還當著西南的家。
高崗決定找鄧小平好好談一談,把鄧小平爭取過來。高崗抓起電話,接通了鄧小平,告訴他自己要去鄧的住處登門拜訪。鄧小平謙虛地表示不敢當,說無論如何不能勞高主席大駕,表示自己應(yīng)該去高府拜訪高主席。兩人互相謙讓推辭一番,最后還是高崗依了鄧小平。
高崗也不敢失禮,早早就在大門口恭候鄧小平的到來。
“鄧副總理,歡迎歡迎,歡迎大駕光臨!”高崗親熱地拉著鄧小平的手說。
“高主席這里,我來晚了,早就該來拜訪了!编囆∑揭矡崆榈卣f。會客室里,早已擺好了各種水果、瓜子和香煙,沏好了茶水。
談話是從個人愛好聊起的。高崗見談話的氣氛不錯,便慢慢轉(zhuǎn)入正題,“鄧副總理,你我都是從大區(qū)調(diào)京的。你來得比我早,工作進入得比我快,你感到政務(wù)院的工作怎么樣?”
鄧小平一時不明白高崗問的是什么意思,便虛與委蛇地說:“你進入得也不慢嘛!
“我的意思是說,”高崗擺擺手,“政務(wù)院就那么幾個部,我國家計委就拿去了八個主要的部,周總理只管一個外交部了。我高崗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長了?”
鄧小平聽出了高崗的弦外之音,就說:“目前這個分工,是中央定的。先這么干著吧,有什么不妥,還可以調(diào)整嘛!
高崗接著說:“政務(wù)院工作并不得力,正如毛主席批評的,分散主義,事務(wù)主義。像你,目前只分管鐵道、交通和郵電。憑你的能力,完全應(yīng)當再擔負更多、更重要一些的工作嘛。”
鄧小平擺擺手:“哪里的事喲,我能管好這三個部門,就不錯嘍。”高崗抓起一把瓜子,邊嗑邊問:“要成立部長會議,你贊成誰來搞?”
鄧小平感到為難,這樣重大的人事問題,怎么好隨便議論呢?高崗看出了他的心思,鼓動說:“就我們兩個,關(guān)起門來隨便說說,談?wù)勑穆,交換交換意見嘛!
鄧小平談出了自己的看法:“部長會議,就是政務(wù)院換個名稱嘛。我看問題的實質(zhì)是一樣的。搞部長會議,不是有周總理嗎?這是順理成章的事!
高崗繼而點頭,繼而又搖頭:“按說,是順理成章的事。可是,毛主席幾次嚴厲批評政務(wù)院,對周恩來同志并不滿意。像新稅制,違背了七屆二中全會決議,有利于資本主義,不利于社會主義,這還行嗎?毛主席能放心嗎?我贊成林彪!编囆∑讲宦堵暽,默默傾聽。
高崗接著說:“我在林總直接領(lǐng)導下工作過,林總是個天才的統(tǒng)帥,無論政治水平、軍事水平,還是思想水平、領(lǐng)導水平,都是第一流的,絕對非凡。三大戰(zhàn)役,林總有兩個,率領(lǐng)四野從中國的最北邊打到最南邊,了不起!哦,當然,你小平同志也有個淮海戰(zhàn)役嘛!
“我哪能跟林總比。淮海也不是我一個人,還有劉伯承、陳毅他們!薄澳闶强偳拔瘯浡。”
鄧小平反對誹謗劉少奇
高崗又提出問題:“中央的體制變動,擬設(shè)總書記或增設(shè)副主席,你有何高見?”
“這個么……我沒有考慮,實在談不出個所以然來,還是先聽聽高主席的高見吧。”
“我不贊成設(shè)總書記。”高崗出言斬釘截鐵,“有黨的主席了,再設(shè)總書記,共產(chǎn)黨兩個頭,成什么體統(tǒng)?天無二日嘛。我贊成設(shè)副主席,要設(shè)的話,就多設(shè)幾個!
鄧小平專注地聽著。
“你認為少奇同志怎么樣?”高崗冷不丁地詢問。
“什么怎么樣?”鄧小平不解。
“他當總書記怎么樣?”高崗把話挑明。
“都不設(shè)總書記了,還談得上誰當、誰怎么樣嗎?”鄧小平巧妙地把球踢回。
“我的意思是說———”高崗沉思一會兒,直截了當?shù)卣f,“依眼下這個架勢,要設(shè)總書記的話,還不是給劉少奇設(shè)的!我懷疑這就是他的主意!
高崗繼續(xù)說:“劉少奇不像你我,在軍隊搞過,在根據(jù)地搞過。他對軍隊的同志沒有感情,不感興趣。他有他的‘攤攤’。像他支持安子文私擬的政治局委員名單,居然沒有林彪,而有薄一波,甚至連朱老總都沒有了!你說,這還像話嗎?!”
高崗殷勤地剝開一個蜜橘,送到鄧小平手上,自己也剝開一個,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高崗吃完,掏出手絹把嘴一抹,“鄧副總理,你還年輕,在黨內(nèi)、軍內(nèi)威望高,影響大,能力又強,前途無量啊。要說分一線、二線,你理所當然是一線上的人物。在黨和政府體制變動、人事調(diào)整的關(guān)鍵時刻,我希望你能站出來說話。你說話有分量。我是反對劉少奇做黨的總書記的,他當副主席也不夠格。咱們這些大區(qū)書記一起站出來說話,把他給……”
“怎么樣,鄧副總理?”高崗兩眼死死盯住鄧小平的臉,仿佛想看穿鄧小平的心思。
鄧小平不慌不忙地將手中的煙蒂掐滅,慢條斯理地說開來:“少奇同志在黨內(nèi)的地位是歷史形成的。他領(lǐng)導過工人運動,領(lǐng)導過白區(qū)的工作,參加過長征。他也搞過軍隊,搞過新四軍,時間很短就是了。他在同機會主義的斗爭中,像反對李立三,反對王明,反對張國燾,都是旗幟鮮明地站在毛主席一邊,擁護毛主席的。尤其是在延安時期,他協(xié)助毛主席工作,在七大上提出毛澤東思想。七大后,他長期主持書記處工作,是事實上的,也是公認的黨的第二把手。所以說,他在黨內(nèi)的地位不是一天兩天、一年兩年的事,是歷史形成的!
鄧小平端起茶杯,呷了兩口,說出他的結(jié)論:“你說的某些問題,少奇的確有他的局限性。但從總的方面看,少奇同志是好的,改變這樣一種歷史形成的地位,恐怕不適當。”
高崗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他知道,同鄧小平的談判失敗了。
鄧小平接著勸高崗:“你對少奇有意見,可以找他本人談,也可以向毛主席反映,甚至也可以保留意見,到時候不投他的票就是了。但不要再找別人做工作了。那樣,不利于黨的團結(jié),對你本人也沒有好處!备邖徣粲兴。
“你對少奇同志的這些意見,找毛主席反映了嗎?”鄧小平問。
“啊……還沒有。向主席反映嘛……就要慎重了!备邖徶е嵛帷
“你找少奇同志交換過意見嗎?”鄧小平又問。
“他呀,我主動找過他,但他根本不肯做自我批評!”
高崗撒了個謊。事實上他已經(jīng)在毛澤東面前談過對劉少奇的意見了。毛澤東建議他直接找劉少奇談,并對他說:“少奇同志是個很老實的同志,他會有自我批評的,你跟他可以說得通。”可是,高崗根本不予理睬。倒是劉少奇兩次主動找他交換意見,他卻倒打一耙。
“高主席,無論如何,要維護黨的團結(jié),維護中央的團結(jié)。不要再議論少奇同志了。這是我的觀點,也是我對你的勸告。我可是出于對你的一片好心哪!”
“當然,當然!备邖徱坏暤卣f。
鄧小平見高崗要說的已經(jīng)說完,便起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