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的賢內(nèi)助王弗極會“幕后識人”,蘇東坡和客人談話之時,王弗立于幕后,往往聽得數(shù)言,就能斷定客人是否值得交往,是哪類人,而且準確率相當高,可謂是聞言識人的典范。
比起夫人來,為人曠達的蘇軾待人接物顯然粗疏得多,但是他也擅長識人。今人說“細節(jié)決定成敗”,并不是什么新鮮的東西。譬如蘇軾,他就很會從細節(jié)看一個人的品質(zhì)。
這里姑舉幾例。
謝景溫原來和蘇軾關(guān)系不錯,有一次兩人在郊外行走,一只受傷的小鳥從樹上掉下來,謝景溫抬腿就把這只小鳥踢到一旁。他這個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動作,讓蘇軾心涼半截:這一定是個輕賤生命、損人利己之徒,不可深交。謝景溫的妹妹是王安石的弟媳,所以深得王安石的重用,王安石提拔他任侍御史知雜事一職,他見王安石與蘇軾不和,為討好王安石,便加害蘇軾,誣陷蘇軾運售私鹽,企圖將蘇軾治罪。
還有一位叫章惇的,早年和蘇軾過從甚密,無話不談。宋人筆記《高齋漫錄》中記載了兩人相交的一則軼事,很能說明蘇軾由細節(jié)看透章惇的智慧。
蘇軾任鳳翔府節(jié)度判官,章惇任商州令的時候,兩人在山中游玩,游到仙游潭的時候,前面是懸崖峭壁,只有一根獨木橋相通,獨木橋下深淵萬丈,章惇提出讓蘇軾過橋,在絕壁上留下墨跡,蘇軾不敢。章惇神色平靜地輕松走過,用繩子系在樹上,以玩雜技般的高難度手法在陡峭的石壁上寫了“蘇軾章某來此”幾個字,蘇軾不由撫著他的背長嘆:“能自拼命者能殺人也!”章惇大笑。蘇軾認為,人如果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他也不會珍惜別人的生命。就是這位章惇,后來當上宰相,大權(quán)在握,整治政敵毫不手軟,他甚至提出掘開司馬光的墳墓,暴骨鞭尸。他因與蘇軾政見不合,對蘇軾也大下辣手,把蘇軾貶到偏遠的惠州,蘇軾在惠州以苦為樂,寫詩曰:“為報詩人春睡足,道人輕打五更鐘!痹妭鞯骄┏,章惇睡不著覺了,他嫌蘇軾在逆境中也能這么逍遙,就再貶他到更偏遠的儋州(今屬海南)。據(jù)說在宋朝,放逐海南島是僅比滿門抄斬罪減一等的事,由此可見章惇之狠。《宋史》以章惇入《奸臣傳》,可見其為人所不齒。
這是兩個反面的例子,當然,蘇軾也有識得好人的一面。比如1085年蘇軾在登州做官的時候,有一個主簿每次來報告事情都特別啰嗦,蘇軾厭煩。有一次,主簿又來長篇大論地稟報,蘇軾嫌煩,就敷衍他道:“晚上來吧!钡搅送砩现鞑締为殎砹,蘇軾勉強出來見他,蘇軾正看杜甫的詩,就故意問道:“‘江湖多白鳥,天地有青蠅’,這‘白鳥’指什么?是指鷗鷺一類的鳥兒嗎?”主簿馬上答道:“白鳥,并非指鷗鷺,而是指蚊蚋之類的蟲兒。以此暗喻吸人血的贓官,如今世界,君子太少小人太多!”蘇軾本來是想用“白鳥”來嘲諷主簿說話像蚊蚋那樣嗡嗡不止,讓人煩厭,哪知主簿不但很有學問而且心地正直,從此對他另眼相看,特別厚待他。
從這則“以詩識人”的小事,也看出蘇軾知錯就改的品性。蘇軾以細節(jié)識人,大都無誤,是和他自身的言正身端分不開的。(陳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