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斌
《中國青年報》2月20日刊登的報道《“80后”大學教師掙扎在辭職邊緣》,反映了年輕教師在高校的處境,對此,有些人可能會說,這不過是青年教師在發(fā)牢騷,是“80后”心態(tài)浮躁和不夠努力的表現(xiàn),不必大驚小怪。但據(jù)我了解的信息,這絕不是個別現(xiàn)象,而是普遍問題,那些抱怨的聲音聯(lián)結著一個龐大群體的生存困境,而他們的狀態(tài)直接關系到大學的未來。
大學里年輕教師的這種生存困境,也從一個側(cè)面展現(xiàn)出中國大學里“強者通吃”現(xiàn)象之嚴重。
寒窗苦讀20余年才謀得一席教職的助教和講師們,在理想的環(huán)境中應成為校園最具活力的因素之一,而他們卻把自己劃定為大學的最弱勢群體。
這個群體中的人作出過各種選擇,或逆來順受,或怨天尤人,或抱定媳婦熬成婆的決心,或趨炎附勢,或得過且過,或干脆逃離。他們一邊接受外人對這個看來很體面的職業(yè)的贊美,一邊為衣食住行結婚生子發(fā)愁。
2500元,這個數(shù)字是中部某985大學對我的一位朋友每月辛勤教學的回報。他碩士畢業(yè)后在此工作已近7年,身為講師,課題收入寥寥。他的感受是:現(xiàn)在大學青年教師連生存都成問題,談發(fā)展和尊嚴叫奢侈。
如果沒有較為體面的生活為基礎,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尊嚴猶如空中樓閣。
“安貧樂道”,常被總結為某些學者功成名就的原因之一,但年輕教師們很快發(fā)現(xiàn),那些鼓勵他們安貧樂道的權威和領導才是名利雙收的獲益者,而他們卻感覺自己身處食物鏈的下端。
其實,在一個按規(guī)則出牌、公平公正的環(huán)境里,清貧沒那么可怕,因為任何人只要努力,都有機會在有限的時間內(nèi)實現(xiàn)自己的設想。只要上升的通道正常、暢通,主要取決于學識和潛能,憑借公開競爭而非幕后的關系和交易的話,青年教師就能看到未來,就能鼓起甘坐冷板凳的勇氣。
溫家寶總理在今年的春節(jié)團拜會上帶給大家的希望,很多人都不會忘記。他說:“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人民生活得更加幸福、更有尊嚴!倍纯次覀兊拇髮W,有多少行為背離了這個宗旨?
“學霸”是高校里的一個流行詞,它指的是那些資源的分配者和話語權的壟斷者,這種人常身兼數(shù)職,似乎有三頭六臂:院長(校長)、學科帶頭人、評審委員會主任等。還有一種人,本職工作是行政事務,只偶爾上些不太重要的課,因有一官半職,比那些以教學和研究為己任的教師更容易獲得教授、副教授的頭銜。
“小圈子”是高校內(nèi)人人心知肚明的現(xiàn)實,圈內(nèi)人占盡資源,圈外人望之興嘆。許多人心安理得地拼湊論文和專著,要費盡心思博得圈內(nèi)人的垂愛,以此作為升職、謀利的籌碼。
一位深陷“抄襲門”的大學校長,你說不清他的那些“成果”有多少屬于學術能力,有多少只能歸功于行政職務:在國家級刊物發(fā)表學術論文50余篇,主編、副主編和參編專著10部,主持國家級、省部級科研課題9項,并取得多項教學科研成果。但能被確定的事實是:他擔任校領導期間撰寫的博士論文整段整段地抄襲。
在一篇提交給某全國性會議的論文中,某大學校長兼院士候選人的名字署在他的博士生的名字前,此文被媒體披露涉嫌抄襲后,身為第一作者的校長卻成了“不知情者”,但也暴露了高校的潛規(guī)則:領導可以少干活兒、不干活兒,但主要功勞要屬于他。
這些形形色色的行為,最終都可以歸于“名利”二字。溫總理批評一些大學功利化,什么都和錢掛鉤。高校淪為名利場,并在很大程度上扼殺著學術創(chuàng)造的活力,正是高校行政化、學術市場化和資源集中化結合的產(chǎn)物。它導致的一大惡果是使得利益導向由學術為重轉(zhuǎn)向“老實人吃虧,善鉆營者得利”。
利益導向是真的指揮棒,如果踏實做學問反而費力不討好,反而沒有出頭之日,那投機取巧者就會越來越多,學術泡沫和垃圾就會占領主場——年輕人一進入高校,現(xiàn)實就教導他們:用誠實的學問獲取誠實的報酬不是明智的行為,人際資源才是生產(chǎn)力。這樣下去,恐怕連建立一個健康的學術梯隊都成問題,因為站在梯隊上的人無心向?qū)W一心謀利,而投機取巧從來都是治學的天敵。
醫(yī)治大學病態(tài),任重道遠。但我們還是期盼這種學術環(huán)境出現(xiàn):它有利于老實、正派、不巴結領導、有真才實學的人脫穎而出。這不僅關系著高校青年教師的幸福和尊嚴,更關系著中國高校的走向,畢竟十幾年后,這些青年教師將成為大學校園的中堅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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