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由于臺灣當局的人為阻撓,兩岸“三通”至今仍無法實現(xiàn)。然而,“三通”之外的另一通——“通婚”卻在海峽間暢行了十余年,并且隨著兩岸交流的日益頻繁而有愈演愈烈之勢。男婚女嫁,你情我愿,本來無可厚非,但兩岸由于長期隔絕,造成了價值取向、經(jīng)濟差異等種種沖突,橫跨一灣淺淺的海峽,兩岸婚姻卻憑添了許多無奈與苦澀!杜_聲》雜志約請島內(nèi)作家嚴俊就兩岸婚姻話題撰寫系列文章,內(nèi)中有眼淚也有歡笑,讀者不妨細細品味。
——盡管有著太多苦澀與無奈,兩岸婚姻的繼續(xù)增長將是一種不可逆轉(zhuǎn)的趨勢。從一樁樁成功或不成功的案例中,人們似乎可以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兩岸婚姻不是畏途,但也不能不謹慎;臺灣不是地獄,但也絕不是天堂……
偉紅是我一個上海朋友,1989年在上海認識同公司從臺灣來的她的先生,1990年在上海結(jié)婚,那時候的政策更嚴,結(jié)婚滿兩年才能申請來臺探親,每次半年。偉紅原本沒打算來臺灣定居,所以當時也沒登記滿兩年就排隊申請居留權,那時兩岸通婚很少,即使排隊也很快。1993年兒子出生,1歲多了,公公婆婆催著要為孫子在臺申請戶籍,1994年底才開始排隊,2000年拿到身份證。這中間因應“半年政策”兩邊跑了好幾年。丈夫現(xiàn)在越南做臺干,她自己在一家童裝公司做了3年,業(yè)績好很肯拼,老板獎勵她好幾次的回上海探親旅費,現(xiàn)在做到了儲備店長,年入40萬新臺幣。她是我認識從上海嫁來臺灣,融入臺灣社會狀況最好的一個案例。
偉紅人好,先生和前妻生的一對正值叛逆期的雙胞胎兒子,不要跟阿公阿嬤,還一定要跟她住,不叫她阿姨叫媽媽。先生長年在國外,一個全職的女人帶著3個小男生,還不時邀我去她做直銷的公司聽講座……活脫一個“滿帆癥候群”。我不敢想她每天的日子是怎么在過的。每次電話找她,迷迷糊糊中還帶著一種率性的打拼。
臺中的史小姐告訴我,認識她先生是在1994年,她在家鄉(xiāng)浙江嘉興市一報關行做事,因工作關系認識了在臺資企業(yè)任技術員的先生,他為人木訥敦厚,對本地的技術人員傾囊相授,對公司的清潔工都親切有禮。那時的她自信而又自我,因為收入不錯,和一幫姐妹過著無慮的粉領生活。每當她盲目地向前沖時,他會適時提醒她。因為不喜歡交際應酬,交往1年多,幾乎每天都是在她姐姐家用晚餐,還常因吃得慢被姐姐罰洗碗,每天他都會等她睡著了才騎著機車離開。冬天的江南又潮又冷,史小姐說,現(xiàn)在回想起來都還是那么溫馨、感動。
她接著說,交往的前期家中父母一直都不同意,他們覺得奇怪,好好的干嗎嫁那么遠?因為沒辦法說服父母,跟他有一段時間有點疏離,她希望重新檢視一下自己到底要什么。最終影響她一生的轉(zhuǎn)折點是她父親的病!案赣H患的是絕癥,肝癌已到末期,那時感覺天塌了,我痛徹心扉!彼f,“父親生病后,他一如既往地陪在我身邊,給我加油打氣。先生不善言詞,作為朋友,他沒有什么能幫我,只有每天花許多時間守在父親床邊,默默地為父親祈禱。慢慢地有一天父親對我說,‘他不錯,你嫁給他,我就放心了!壬暮,像涓涓細流,感動了最疼我的父親!彼赣H是1997年1月走的,在那些日子里,有太多的事讓她感動,讓她對生命的價值有較多不同的體認。史小姐說:“也幾乎就在同時,我先生受雇的公司結(jié)束了大陸的生意,他近乎一窮二白,但這并不重要,因為從一開始便知道先生不是有錢人!蓖4月,她來到了她陌生的第二個故鄉(xiāng),臺中一個翠綠小巷的家……
史小姐現(xiàn)在已是兩個孩子的媽媽,在一家計算機繪圖公司打工,亦在等候排隊拿身份中,先生在一間學校做校務,兩個人掙錢都還屬于低收入戶家庭,他們無怨無悔,盡享天倫,足以告慰天上最痛她的父親了。浮華焦躁的臺灣,物欲橫流,這碟清粥小菜,讓我想到故宮那棵翠玉白菜來……
“如果有機會面對大陸的姊妹,我始終會說,臺灣不是地獄,但也不是天堂。臺灣是一樣平凡又平凡的人間,需要我們付出勞力才能生存的地方。也因為兩岸特殊的關系,想要得到一樣的成就,或許你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如果因為愛,那么先了解臺灣的政策,了解對未來的期望,想清楚了再選擇。一旦選擇別輕易放棄,用包容的心去面對新的生活,生活中的不平雖然很生氣,可是無力改變,那么當成一種歷練吧!笔沸〗闳缡钦f。
門打開了,路還很長,一切都會有,泥濘和初雪。如何在婚姻與家庭這個傳統(tǒng)領域中,迎向文化與族群等多種矛盾的挑戰(zhàn),以及伴隨而來的成功與失敗,快樂與悲傷。當傳統(tǒng)以和善的面貌出現(xiàn),邊界在哪里?又將延伸到多遠的地方?不同命運的大陸新娘,還在摸索,當她們早已就不是新娘之后。
原文載于《臺聲》2003.11 作者:嚴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