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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彈之父和小腳女人的世紀童話 作者 何建明
為了中國兩彈事業(yè)，中國原子彈和氫彈之父、中國科學院院士王淦昌教授，曾隱姓埋名17年，默默無聞地在長城腳下，戈壁荒原研制兩彈。 王淦昌那91載漫漫人生路，本身就是一部傳奇小說，而這位大科學家與目不識丁的小腳女人的世紀牽手，更是一部絕版童話。 娃娃新郎不敢掀起新娘紅蓋頭 20年代第一個夏天的江南小城－－常熟縣織塘鎮(zhèn)。一隊迎親的隊伍正朝小鎮(zhèn)上的中醫(yī)世家－－王氏老屋緩緩走來。13歲的少年王淦昌胸前掛著一朵紅綢結(jié)成的大花，頭戴瓜皮小帽，一蹦一跳地在大花轎前嬉戲玩耍。當頭上蒙著紅蓋頭的新娘吳月琴，挪動著顫顫悠悠的三寸金蓮驀然出現(xiàn)在王淦昌面前。王淦昌發(fā)現(xiàn)新娘子比自己高出一大截，他一下子羞得臉上一片殷紅。 王氏家族是江蘇常熟頗有名氣的中醫(yī)世家。然而，王淦昌4歲的時候，父親英年早逝，幾年之后，母親也撒人寰。大概是有感于最小的外孫王淦昌過早地失去了父母之愛，慈祥的外婆決定賜給他一個溫馨的小家和女人。 夜一片死寂，新娘吳月琴羞澀地等著小丈夫掀開她的紅蓋頭，忽然間懵懵懂懂成了新郎的王淦昌，窘迫得連抬頭看新娘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了，哪敢上前掀開新嫁娘的紅蓋頭。對這位比他大三歲的新娘，與其說是將她作為大媳婦，毋寧說是當做大姐姐來接納。 王淦昌還未真正感受到外婆幫他筑的香巢的暖意，就匆匆登上了開往上海的客船，他考進了上海著名中學－－浦東中學。此時恰逢「五四」新文化浪潮的洗禮，那群負笈過海留洋歸來的新運動斗士的人格、學識、理念以及反叛精神影響著他的生活和思考。每每想到自己鄉(xiāng)下的老屋雪藏著一個三寸金蓮的「娘子」時，他心里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悔和疼。有幾次，他鼓足勇氣趕回老家要讓外婆幫自己「退掉娘子」，但一踏進家門，一看到善良賢惠的「大姐姐」又是笑容可掬地噓寒問暖，又是忙里忙外地燒水做飯、洗衣納鞋，到了嘴邊的話硬是憋了回去。 諾貝爾獎匆匆擦肩而過 1925年，王淦昌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取了清華大學。 30年代初，清華畢業(yè)后為中國物理學界的先驅(qū)吳有訓教授當助手的王淦昌，未與家人商量便輕輕松松地考取了江蘇省赴德國留學的官費研究生。一向用血汗錢資助他念中學、大學的大哥也禁不住搖了搖頭：「淦昌啊，你已是三個孩子的父親了，怎么還『我行我素』啊。一個家畢竟要靠男人來支撐，你已在清華畢業(yè)、完全可以養(yǎng)家糊口了，還留哪門子學呀！」 入夜，三個調(diào)皮的孩子已經(jīng)進入恬靜的夢鄉(xiāng)�；椟S的油燈下，吳月琴仍像往常一樣，一針一線地為丈夫納鞋底。豆大的火苗映在她的臉頰上，王淦昌倚靠在床上細看妻子，似乎這才發(fā)現(xiàn)妻子長得蠻漂亮的，渾身上下透著少婦的成熟之美�！冈虑�，我仔細想過了，不去留學啦，就守著你們娘兒四個過日子吧�！雇蹁撇f。 「不許再說『不去』兩個字！」妻子柔軟的纖手捂住他的嘴巴，「我想通了，好男兒志在四方，何況你是做大學問的……淦昌，我只有一個請求，不論你今后走得多遠、飛得多高，別忘了織塘鎮(zhèn)上有你的家，有盼著你早日學成歸來的妻兒老小……」 王淦昌一踏進柏林大學的校門，就幸運地師從被愛因斯坦贊譽為「天賦高于居里夫人」的著名女物理學家邁特內(nèi)教授。雖然由于這位物理學大師過于偏愛和執(zhí)拗，使得王淦昌痛失了一次發(fā)現(xiàn)中子而可能獲得諾貝爾獎的機會，但在邁特內(nèi)教授的引領(lǐng)下，他登上了當時世界物理學的學術(shù)高臺，雄視近當代物學壇的眾多杰出人物。 金陵才女的情感電波 四年后，獲得柏林大學博士學位的王淦昌回到山東大學任教，一年后接受浙江大學校長竺可楨教授的邀請南下西子湖畔，到著名的浙大物理系任教授。時年28歲的留德博士，他那淵博的學識一下就將浙大的驕子們迷住了，選修他的課的學生中，有一位有著秋潭似的大眼睛，常向他投來傾慕微笑的女學子。那甜美的笑靨中飛揚著一束讓年輕博士怦然心動的電波，他才得知這位總是翹著白玉般鵝蛋臉專心致志地聽他講課的女大學生是金陵人氏，是浙大的女才子。 金陵才女對王淦昌的仰慕完全源于他身上的天才物理學家的秉賦和才氣。她聽過當年王淦昌在萊茵河畔與諾貝爾獎失之交臂的故事，也知道在美國科協(xié)出的那本《世界百年科學大事記》只收入兩位中國人，其中一位就是王淦昌。 然而，有一天，她悄悄地尾隨「娃娃教授」步出浙大校門，發(fā)現(xiàn)下了黃包車的教授挽著他那挪著三寸金蓮的大媳婦，后邊還跟著幾個小孩子，這不啻一把尖刀在一點點地宰割著女才子春情萌動的心。 「這不公平！」以后隨著女才子與「娃娃教授」的關(guān)系進到無話不說的地步，女才子尖刻地說，「一個大科學家娶了大字不識幾個的小腳大媳婦，這本身就是一樁畸形的婚配�，F(xiàn)在我鄭重地告訴你，我是她的競爭者！」 「那是不可能的�！雇蹁撇龘u了搖頭說，「你與她不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埂冈趺�，你膽怯了？」「不，我已經(jīng)是有家室兒女了，已經(jīng)沒有這個權(quán)利�！雇蹁撇齽窠馀抛樱缸鳛槟腥�，對月琴和孩子們，當然還包括你，我都必須有一種責任。我們的關(guān)系只能界定在師生上，只可以聊聊彼此喜歡的話題。」 隨著淞滬會戰(zhàn)國民黨軍隊敗北，杭州落入日本侵略者的魔掌，浙江大學只好跟著逃難的隊伍往大后方遷徙，王淦昌又在顛沛流離中染上了肺結(jié)核，校方的薪水已經(jīng)好幾個月發(fā)不出來了，一家七口的生活重擔全都壓在了吳月琴肩上。 終于贏得大科學家的百年之愛 吳月琴在貴州省的小山城湄潭的荒山坡上開墾出了一片菜園，種上了蔬菜，養(yǎng)了一群雞。校長竺可楨看到后對王淦昌嘖嘖稱贊道：「王教授，沒想到你這『小腳太太』真能干呀，讓她給浙大的教職工家屬傳傳經(jīng)，墾荒自足，這是教授夫人用女人的雙手擊退日本鬼子兵啊。」 第一次聽到愛妻受到校長的公開表揚，王淦昌開始對自己的「小腳夫人」刮目相看了。 幾天之后，吳月琴打聽到羊奶能治療肺結(jié)核，便從山民那里買來三只奶羊，滿山遍野地趕著去放牧。傍晚時分，當妻子牽著羊回到家門口時，一直站在門前等著她的王淦昌深情地說：「這些苦活不能都讓你一個人去干啊，從明天開始，我負責放牧一只奶羊�！� 從此，每逢上課，王淦昌便一手夾講義包一手牽羊。一代核物理學大師牽著羊兒去教書做實驗的往事遂成為浙大的佳話。 悄悄地佇立在山城一隅遠跳著這一切的浙大女才子終于發(fā)現(xiàn)，這種古老的婚姻最索然無味卻最牢固，再也不忍走近這個溫馨的城堡。 抗日戰(zhàn)爭勝利后，浙大遷回杭州。已經(jīng)名花有主的「金陵女子」來向自己的導師辭別，她噙淚對大科學家表白完「我會用心記你一生一世」的心意后，便再也沒有在王淦昌面前出現(xiàn)過。 稀世之鳥殉情般化蝶而去 1956年秋，王淦昌被召進第二機械工業(yè)部部長劉杰的辦公室，劉杰說，「毛主席和黨中央已決定啟動中國原子彈工程，今天要請您參與領(lǐng)導原子彈的研制工作。總理將此列為國家的最高核心機密，所有參加的人員都要隱姓埋名，一切海外關(guān)系都必須掐斷。怎么樣？」「沒問題。堅決按組織的規(guī)定辦。」王淦昌教授不假思索地說。 1964年10月6日，寂靜的羅布泊荒原上爆出了一聲巨響，蘑菇云冉冉升騰。不久，王淦昌回到了北京。一天晚上，他陪妻子去看原子彈爆炸的新聞紀錄片，吳月琴在銀幕上見到了丈夫的身影，不解地問：「淦昌，你怎么會在上邊？」「我參與了這項工作�！埂笧槭裁床桓嬖V我？」「我不能說。這是總理的規(guī)定。關(guān)于核實驗的事情，他連鄧穎超同志都不告訴哩�！� 1997年7月的一天傍晚，在林蔭道上散步的王淦昌老人被一個騎自行車的年輕人撞倒，摔碎了右腿股骨脛。90歲高齡的王淦昌教授輕過五個月的住院保守治療，居然奇跡般重新站了起來，他住院期間，吳月琴老人隔三差五地到醫(yī)院看望他。然而，當王淦昌教授完全可以行動時，94歲高齡的愛妻在一個夜晚竟也摔碎了右腿股骨脛，于1998年7月仙逝。百日之后，他追隨著自己赴天國的「小腳夫人」化蝶而去。 （摘自《廣州日報》2000.1.15） |
金陵才女雖全力追求王淦昌，但依然無法攻克這個牢固城堡最近更新日期：2000年03月30日 |